林百雀顿了顿，接着说：“后来我想明白了，他就是想要我上班，以我的经济基础，成就他的事业。可是，我明白得太晚。如果他真的考研，也是好的，我们可能还会在一起。他却瞒着我偷偷地去参加公考，等他进入面试后，我才知道，他去上海面试没有钱，要我给他路费，他求我，我才发现自己傻。我不知道更傻的还在后头。我很生气，不给他路费，要他问自己家里要。他说他家里很穷，为了读完大学贷了款。他向我哭着求说，哄我，黏我，把我的身体和心都搓揉软了、碎了，我鬼迷心窍又给他钱。他许诺说，只要考上，就把我带到上海上班，和他一起考公也可以，我考公他便养我。为了让我相信他，他还把考公书给我，装作辅导我的样子。”
我一直在静静地听，这时才打断她：“他看考公书，你竟然没有发现？”
林百雀说：“是啊，他看书的时候不让我进房间，不准我打扰他。我也从来不动他的东西，不知道他的书堆里有考公书。”
我无语。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昏了头，她也是最昏的一个。
她说：“他考上了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，以为他会主动告诉我。有一天，上班后回到家里，发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的东西，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，我才紧张起来，从网上查到了他考上的消息，消息已经公示好几天。他只给我留了一张纸，纸上只有三个字：忘了我。我陪了他三年，他用三个字结束这三年。我的心突然死了。”
林百雀没有向我描述她的心是怎么死的，又是怎么个死法。她不说，我也不难想到。我也有过体会，高中的女朋友向我提出分手后，我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。
她说：“我从感情里挣扎出来，无心在长沙上班了。我就用他给我的考公书学习，考回到我们县来。你看，他的考公书成就了他，也成就了我。呵呵。”她笑了笑，我知道她的笑中有泪。
她又说：“有的人，你越恨他，他越过得好。虽然我删了所有和他的联系方式，我们班级群里还经常看到他，看到他得意洋洋，看到他忘乎所以。上个月，他在群里发消息，说找了上海本地姑娘，这个月结婚，邀请班上所有的同学参加他的婚礼。”
我突然明白，问：“你去参加他的婚礼了？”
她点头说：“是的。他不是想要我参加吗？他不是想要看我始终颓废的样子吗？他不是以为我从打击里爬不出来吗？我如他所愿。”
我觉得不可思议，又很可怜她：“你以一副颓废的样子参加他的婚礼？”
她茫然地说：“我曾经想过这样，包括在他的婚礼上让他出丑，最后没有这么做。”
我说：“你以你的自信洒脱出席他的婚礼？”
她坚定地说：“嗯。当我双脚迈进他的婚场，我发现所有的想法都是多余的。那一刻，我完全感觉到不爱他了。对于一个不爱的人，一个与己不相干的人，所有的想法、做法都是多余的，真的多余。”
我跟着说了一句“确实多余”。
林百雀回到了现实里，说：“这两年，家人不停地催我找男朋友，我听烦了，想换个环境，让耳根清净些，这也是我离开局里来扶贫的原因。”
到今天我才算明白她下来扶贫的本意。我说：“催婚确实很可怕，换个环境不错。”
她点点头，调皮地说：“突然发现，自己二十八岁，已经老了。同学，朋友，差不多都结婚了。以后我要抓紧找男朋友。我宣布，以后扶贫和找男朋友两手抓，两不误。”
我顺着她的话开她的玩笑，祝她早些嫁了，喝上她的喜酒。她傻乎乎地笑。
时隔不久，我们和向阳村工作队相约在举月村打了一场篮球友谊赛。
向阳村的后盾单位是县公安局，举月村的后盾单位是县交通局，两个工作队的比赛等于是两个局的比赛。我们工作队只有我上场，老肖不会打球。其他上场的是我们局里的青年。王局长因为在外地出差，没有来，特意给我打了电话，交待由邓副局长带队。向阳村工作队的李先勇虽然年纪大，也喜欢打球，两个工作队比赛还是他提出来的，他上场，他们工作队的另一名小伙子也上场，他们局来了十来个年轻的小伙子，都身强力壮，一看就知道既是办案能手也是打球高手。后来果然如此，我们局面对他们局，力量太悬殊，几乎没有招架之力，要不是他们在后半场放水，比分很难看。
因为是星期六，姜语萱放假在家，她一直站在场外观看，也给我做后勤，见我们休息，给我拿矿泉水、毛巾。姜语萱对我的热情，在全场很惹火，连邓副局长都说我在村里找了个干女儿，姜语萱不满地说她是我妹妹，邓副局长听了开怀大笑。
打完球后，姜语萱对我脚上穿的鞋子很感兴趣，问了我几个问题，诸如是什么牌子，谁给我买的，什么时候买的。我都一一告诉了她。我说这是李宁牌，我问她知不知道，她说知道。我说是我二十岁时收到的礼物，谁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，反正就是一个神秘人寄的。姜语萱问我神秘人是谁，我说不知道，我也想找到他。姜语萱说那我们就叫她天使吧。我问她哪一天生日，穿什么码的鞋子。她跟我说了生日，脱下鞋子给我看鞋码。她说我问这么多干什么，我逗她说你也问了我很多。我说的话惹得她不高兴，嘟起了嘴巴。我们吃饭时，姜春满来带姜语萱回家。姜语萱指着我脚上的鞋子跟姜春满说，也想要一双这样的鞋。姜春满默不作声，拉她走了。
吃完饭后，两个局的人都回去了。我要李先勇坐我的车子回家，他说行。
李先勇坐在副驾驶位，问我小女孩是谁，我说她叫姜语萱，姜春满的外甥女。
